钉砸

（9）

吴世勋想了想，说：“不知道什么才算喜欢，我觉得她很漂亮，性格也不错，这样算吗？”

“算……吧？我们班同学都希望班草和班花在一起，这样颜值比较般配”

张艺兴也思考起来，很苦恼的样子。

吴世勋看他那样子就觉得好笑，两个没谈过恋爱的白痴，谁能给谁咨询啊。

他屈起手指伸到张艺兴额头中间，张同学拉着书包的带子，一动也不动，安安静静地站着，一双眼睛看着他，微咬着下唇，很顺从的样子。

吴世勋轻轻地弹了一下，惊动了几根刘海，又帮他随意地拨了拨。

没预先订票，电影院的队排得长，张艺兴站在吴世勋前面，几乎要贴到他胸口。

他伸着脖子看电影的时间：

“三点半的！看三点半的！”

“前面不是有一场三点的吗，来得及”

“那个没有4D诶”张艺兴说，“4D的大恐龙头会伸出来，你还会跟着颠，多酷啊”

他一边手舞足蹈地说着一边回头仰脸看吴世勋，像是在说“求求你了”。

“行行行”

被答应了的张同学在前面忍不住激动，动来动去时不时垫一会儿脚尖小幅度跳一下。

几次险些被磕了下巴的吴世勋两只手稳住了他的两边肩膀，说：“别动了”

手掌没用力，但很有劲，体温隔着衣服布料传来，张艺兴调皮地试着左右晃了一下，吴世勋又把他给摆正了，前面的人才算是消停了。

张艺兴用自己的手虚虚在吴世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差了一个号。

吴世勋的目光挪到了他的头顶。

圆圆的发旋，蓬蓬的头发。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说：“手感不错”

又问：“你头发天生那么蓬吗”

“我是自然卷，如果出汗的话湿了的头发就会变卷”

“别剪了”吴世勋说，“我喜欢这样”他觉得好玩地把手指 cha 进了张艺兴的头发间。

“要剪的”张艺兴挥掉了吴世勋的手。

旁边的另一条队排着排着不知怎么地歪了，贴近了两人这边，张艺兴转头看了一眼，却看见也是一前一后的两个男孩儿，大概比自己大个几岁。

后面的男孩儿贴着前面的，偷偷拿手指去勾他。

前面的男孩儿挣脱了，仓皇地向两边看了看，张艺兴急忙挪开目光。

大概是以为没人在注意，前面的男孩儿随即将手向后伸去，捏了捏后面男孩儿的手指，很快就松开了，两个人看着不同的方向都是抿嘴一笑。

张艺兴看得又惊奇又出神。

可他第一反应奇得不是两人的性别，而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像自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初中班上的那一对拉拉扯扯嬉笑打闹，吵得很，放了学趁老师不在的时候当着打扫卫生的同学面打啵，高中上学期班里出了一对，搞得轰轰烈烈男生还拿把裁纸刀划自己胳膊给女生看。

弄得张艺兴一直以为“谈恋爱”就那么回事，听到好的故事会很好奇，但说不上希望自己也拥有。

可这隐 mi 又甜蜜的一个小动作，却好像把他戳开了一个小洞，开了一窍。原来互相喜欢的人是这样的啊。他想。

买好电影票和爆米花到休息区等着的时候，那对男孩儿就坐在不远处。

张艺兴一边把腮帮塞得像只小仓鼠，咔擦咔擦含混不清地跟吴世勋说：“我觉得他们是一对”

吴世勋抬头，男女组合里只看见一对明显是母子的和一群学生，他问：“你在说谁啊”

“喏”

吴世勋顺着他的指头看过去，是两个男人，他以为张艺兴在跟他开玩笑：“别瞎说”

“真的，你看嘛”张艺兴认真了起来。

吴世勋只好又多看了几眼，直到对方差点发现自己。

“没看出来”

他是真觉得那不就是俩男的坐在一起聊天。

张艺兴郁闷地往椅背上一靠，多塞了几口爆米花。

“少吃点，嗓子疼”吴世勋提醒他。

这好心的提醒今天在张艺兴这里却让他有些不高兴，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吴世勋像那些不愿意去感受去理解的“大人”一样。

吴世勋察觉到学生的小情绪，捏了捏他的脸，说：“怎么了，各自保留意见嘛，还不高兴了？”

张艺兴躲开了，有些黑脸地说：“他们就是在谈恋爱，你注意观察一下，你是不是根本不愿意考虑同性别的人有没有可能性”

他知道自己喜欢打抱不平容易上纲上线的毛病又出来了，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尖刻。

吴世勋问：“那你为什么觉得他俩是一对呢？”

“感觉”

“我没觉得他俩就不能是恋人了或者什么的，只是，比如说吧，你要现在说那两个检票员是一对，我也没看出来，所以你得细细说说给我个理由啊”吴世勋说：“怎么那么容易激动呢”

张艺兴缓和了脸色，简单地叙述了一下刚才看到的细节。

吴世勋惊讶于他的细心，但也不敢再反驳，勉强顺着他说：“嗯，是有那么点意思”

张艺兴看了他一眼，突然嗤地笑了。

“不觉得就不觉得呗，还不允许你保留自己意见了？”他拿吴世勋刚才自己说的话来对付他，说得不客气。

可他那酒窝一露出来，这样的神态在吴世勋眼里就成了“半笑半嗔”，竟然觉得十分可爱。

“伸手”

张艺兴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了他的手心里，吴世勋险些捏住了张艺兴的手，滑嫩的皮肤从指尖溜过。

在某种神秘力量的促动下，为了不让张艺兴觉得他腐朽不化，吴世勋说出了一句平时打死他都说不出口的话：“真的，比如说我吧，我是能接受和同性别谈恋爱的”

张同学的眼睛再度闪烁起了好奇的光芒。

吴世勋一挺胸膛，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瞎吹：“不都是人吗，要是长得符合我的审美性格也可爱，那当然也是没问题的”

“那你……喜欢的男生类型，和女生的标准一样吗，比如……额……学姐那个长相的男生怎么样？”

吴世勋脑补了一下学姐剃个寸头两条胳膊肌肉横生的样子：“……”

偏偏张艺兴还要往下说：“那种！宽肩胸肌大八块腹肌的型男！怎么样？”

……

吴世勋抚上眉头，避开了张艺兴闪闪发亮的眼睛，艰难地说：“还，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