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砸

（29）

吴世勋一觉醒来是早上八点半，一时间以为自己还在宾馆里。

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紧紧抱着一条胳膊，他随即反应过来是在张艺兴公寓里。

在男朋友的公寓里，躺在男朋友的床上。

这个认知让除了“小奶狗老爸”以外终于有了个名分的吴世勋心情好得一下弯了眼睛，又怕吵醒张艺兴，赶快抿了抿嘴，甜甜蜜蜜地将身子完全侧过去对着还睡着的张艺兴。

判断张艺兴是小憩还是深度睡眠的办法就是看他睡觉老不老实。

睡眠浅的时候正面仰躺着，双手搭在肚子上，要多规矩有多规矩，睡得熟的时候能从床头睡到床尾再从床尾睡回床头第二天早上还以为自己没挪窝。

这会儿张艺兴大概已经是快醒的状态，安静地睡得呼呼呼的。

果然吴世勋看够了正想把胳膊放回张艺兴自己肚子上时，张艺兴轻轻“嗯？”了一下，眼睛艰难地微睁开一条缝，在看清正撑着床准备起床的人是吴世勋时，微微地笑了一下，用手挡住了眼睛，做出了一个类似于伸懒腰伸到一半的动作，翻了个身对着吴世勋。

“早餐吃什么？”

“吃你做的”

张艺兴眼睛半眯缝着，随时一闭眼又能睡着的样子，却还望着吴世勋，伸出一只手去捏了捏吴世勋撑在床上的手指。

“喝粥吧？吃清淡点”吴世勋拨开了张艺兴额前的碎发。

张艺兴点点头，把被子拉上来了一点，补充说：“想喝甜的，但是也不要太甜”

吴世勋一边下床换着外出的衣服一边说：“没问题，你再睡一会儿吧，还早”

这正合了张艺兴的心意，他就着侧躺的姿势就又睡了过去。

喂过vivi带着它一起出门去买了红薯，吴世勋把红薯煮上就又进去骚扰赖床的哥哥了。

这次门没关，vivi跟着跑了进来，吴世勋将它抱起来，“去，叫醒你呆地”

vivi乐得爬上了软乎乎的床，狗爪子在张艺兴身上踩来踩去，给它“呆地”来了个湿漉漉的吻。

张艺兴哼唧了一下，醒了。

吴世勋把vivi从床上拎了下来：“我还没亲你倒先亲了”

他两条胳膊撑上床压在张艺兴上方，盯得张艺兴瞌睡彻底醒了。

“我煮着红薯，一会儿给你做红薯甜粥”

然后响亮地啵了一下张艺兴的额头，拍拍他的身子，说：
“快点洗漱完起来吃”

春风得意的吴世勋同学哼着小曲儿从卧室出来，撞上了刚刚开门进来的张妈妈。

两人齐齐定在了原地。

张妈妈没料到他在儿子家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非常单纯地问了一句：“哎哟小吴昨晚找艺兴玩了一夜啊？”

她说：“艺兴这地方太小，其实那沙发可以把垫子拆了睡，更宽……敞”

——沙发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连床毯子都没有。

吴世勋：“……”

张妈妈：“……”

vivi缠完张艺兴，发现他还懵着不陪自己玩儿，于是非常嫌弃地出去准备缠吴世勋。

到了客厅，却意外地看见了自己的“衣食父母”，当即撒着欢儿去围着张妈妈的裤腿打转了。

卧室里面刚起床的张艺兴发现自己满嘴vivi的口水，故意没擦，见吴世勋站在客厅口不动，将客厅的情景挡了个严实，从背后走过去环上了吴世勋的腰，要把自己嘴上的口水蹭到吴世勋身上。

小孩儿却僵得跟块石头一样，丝毫不做回应。

张艺兴奇怪，探了半个脑袋出去，一下就和在门口的张妈妈对上了眼。

张妈妈：“……”

张艺兴：“……”

两个男人，一个卧室一张床，一条狗。

之前定过时的电磁炉“滴”地叫了，红薯煮好了。

锅里的水咕嘟声渐轻，公寓里一片死寂。

张妈妈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整个人都懵了。

犹豫了几分钟，张艺兴觉得耗着不是个事儿，编瞎话也不是长久之计，干脆从吴世勋身后走了出来，先叫了声“妈”。

吴世勋下意识地去拉张艺兴的手腕，自己往前走了一步，再次站在了张艺兴身前。

身子微侧，肩膀绷紧，表情虽然柔和，却是回护和防御的姿势。

这么一个动作，什么都清楚了。

三个人像对峙一样站着，结成了两个阵营，就一只不懂事还贪吃的小白球嗅着张妈妈手里的袋子，一边嗅还一边回头去看自己的两个老爸，希望哪位能点个头同意自己叼一块肉吃。

半晌，张妈妈说：“谁来先接一下我手上的菜吧”

吴世勋走上前，接过了几大袋东西，放到了厨房，想再出来，又觉得不合适，只好心烦意乱地揭开锅盖捞出红薯。

张艺兴的脸色发白，剩下他和妈妈两个人，脑子里想飞速运转起来思考一下是先坦白还是等着妈妈先开口问，可现在大脑偏偏像在时钟的齿轮间抹了一层越搅动越浓稠的浆糊，转动得艰难。

张妈妈先看了一眼儿子半藏在领子里的脖子上的红痕，又看了一眼他的睡衣，非常迟缓地接收着信息。

从没有人给她做过示范，儿子出柜了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她也从没想过真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情况，张艺兴在掂量着怎么办，她也在想应该从何问起。

她好像发不出火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发火。

是谁的错这样的问题需要理性思考，她现在也根本理不出来。

最后向儿子迈了一步，张艺兴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一小步，又稳住了身子。

张妈妈看得出来儿子心里是害怕了，在宽大的睡衣下显得很瘦，惨白着一张脸，像是小时候知道自己犯错了逃不过一顿打时的眼神，瑟缩紧张又带着希望被免去惩罚的侥幸。

每次张妈妈看见白白嫩嫩肉乎乎可爱的儿子露出那样的神情，就会下不去手。

自从儿子长大成人，已经很久不见他这副模样。

出柜的事情太复杂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张妈妈自动选择先对简单的事情做出了回应，她面无表情地板着脸走到张艺兴面前，在张艺兴以为自己要挨一巴掌的时候，她拉起了儿子的手，说：“怎么那么冰，先进去穿件外套再出来说”

说出话来才意识到，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张艺兴呆了几秒，不知是出于被暂时免罪还是出于对着意料之外的温情的惊讶，刚亮出一排排盾牌做出“钢铁心”的防护就被这一下握手和一句话直戳心底的柔软，竟然红了眼眶。

他连忙一低头，轻声说好，进卧室迅速地拿了一件外套穿上。

小吃货vivi这次竟然没有跑去厨房挨着吴世勋，似乎感受到张艺兴的情绪一般，紧跟着他进了卧室。

张艺兴穿好外套，一转身才发现脚边的vivi，摸了摸它的头，说：“你别离我这么近，小心踩到你了”

vivi歪了歪脑袋，在张艺兴迈开腿的时候还是紧紧地贴了上去。

打了个岔进了趟卧室，刚才的慌张平复了许多。

张艺兴尽量镇定地重走进客厅，张妈妈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正木然地不知看着哪里发呆。

吴世勋拿着一把勺从厨房出来，问张艺兴：“红薯切小一点？”

张艺兴眼睛一路盯着张妈妈，猝不及防被吴世勋截了道，神经高度紧张下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吴世勋直视着他的眼睛，手暗暗扶了把他的腰。

张艺兴点了点头，看到张妈妈在看着他们俩。

像一对大难临头准备抱在一起迎接当头一棒的苦命鸳鸯似的。

张妈妈想。

突然就有些心软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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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叫我女神，我孩怕，我是你们可爱的小钉钉呀！